鎏钺

我们吠叫吧,狗说。
豆瓣作者页 @鎏钺
微博 @鎏钺6
冲呀 @鎏钺

© 鎏钺 | Powered by LOFTER

梅毒

    我们每个人的血管里都有共卝和精神,就像我们每个人的骨头里都有梅卝毒——我们全都被民卝主化了,被梅卝毒化了。

——波德莱尔


    纳卝粹宣称,血管中混有其他“种卝族”血统的人,都像是梅卝毒患者。欧洲犹卝太卝人一再被类比为梅卝毒,类比为必须予以切除的癌瘤。

——苏珊·桑塔格 《作为隐喻的疾病》




    我出去找吃的,路德维希·贝什米特愤愤地摔门说,这时候家里面已经没有男人了,早先他的哥哥基尔伯特·贝什米特还活着,但仅仅是活着而已,基尔伯特从马恩河一路连滚带爬偷生回来后就变成了吸血鬼,躲在地下室里昼伏夜出,以至于他差点都忘了自己还有个哥哥,等到他在半夜起床撒尿的时候看见厨房里有人在切黑面包狼吞虎咽的时候不禁惊呼一声,旋即才想起来这个久已消散在亲情之外的血亲,不免感到愧疚,便在隔日出于好心用小针在一楼地板上扎了一个小卝洞,好让地下室透透气,这天晚上他和他母亲再去给基尔伯特送衣服的时候,基尔伯特已经消失了,他们翻箱倒柜找他,发了疯一般找一个没有人要的亲戚,他把储物箱全都踢翻在地上,从一个开了一半的午餐肉罐头里拔卝出基尔伯特的铁制十字架,十字架尖端的锈水溅到他的嘴里,有他哥哥的血的味道,后来两个军人堵在他们家门前,要带走逃兵基尔伯特·贝什米特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他冷笑道他已经把他的哥哥吃了、他哥哥早死了,但在他的表哥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从奥地利来德国疗伤的时候,基尔伯特的亡灵又一次回来,代替了罗德里赫的妻子伊丽莎白悉心照料起这位无端害了梅卝毒的病人,再后来他母亲安静地死去时基尔伯特回来为她阖了眼,从此每每这个家族有人注定快要撒手人寰的时候,基尔伯特的亡灵都会回来送他们走完最后最后一程,回来得如此自然如此和谐,好像基尔伯特从来都是贝什米特家族的守护神与死神的二位一体,这个家族终究会因为基尔伯特的强大而死去,就像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开始融化,先是生卝殖器变成淤泥中的一团枯根,再是脸,妈卝的,这倒霉蛋一哭泣,眼角就长出一个个姜黄色的肿包,缓慢地把整张脸吸收进去孕育成黄卝脓,轮到他去为罗德里赫擦身的时候脓包成熟了觉卝醒了,滚烫的坏水犹如岩浆迸发出来喷了一地,这阴晦寡言的可怜虫痛苦地呻卝吟起来,伊丽莎白冲进房间骂他瘟卝神赶他走,她像是演话剧那样跪倒在自己的丈夫面前默默啜泣,又咬了牙发了狠颤颤巍巍走了出去,但每当她接近她的丈夫的时候,她就在不自知地从罗德里赫残余的肉卝体里汲取出生命力,她的脸颊一日日愈发红卝润,她的秀发——该死的,她的栗色长卷发——恍若热巧克力淌过他的梦境,永远奔腾着,积攒着不容任何人独享的热度,直到有一天火焰从他的胃部燃烧到大脑,罗德里赫就彻底融化成了一汪死水渗进床垫里,因为伊丽莎白把她丈夫所有的激情都占有了,于是他们不得不把行军床垫塞进棺材里落葬,但伊丽莎白成了全小镇最叫人惊艳的寡亓妇,成了全小镇的单身汉与鳏夫都觊觎的对象,但她到死都会是贝什米特家的人,他那时用自己变声期的公鸭嗓低吟,也就是说,她会是我的,说罢他在马车里偷偷握住了伊丽莎白黑色蕾丝手套下温热的手,他开始为了她加速成长,就像所有雨林里死去倒下的老树旁抽卝出的新树苗一样,无法无天,用自己那充满活力的下卝体顶撞一切规章制度道德伦理,因为这个家里除了他已经没有别的男人了,他有资本在光卝天卝化卝日之下引诱自己的表嫂上自己的床,用一马克十包的哈密瓜味和甜橙味的汽水粉玩着童真而又情卝色的游戏,用对方的唾液濡卝湿肚脐眼盛着的汽水粉,随后把这生命的汪卝洋一饮而尽,用儿童的触法探索对方的身亓体,但汽水粉是填不饱肚子的,渐渐地他们眼睛里燃烧的蓝焰被饥饿感赶回到喉口,再被唾液浇灭在胃袋里,他们便不再做卝爱,伊丽莎白对着黑面包渣屑抱怨这个家里没有男人日子过不下去了,他骂,妈卝的,我出去找吃的,说罢他摔门而去,一出了门他就蹲在地上愤怒地咬着牙哭着骂,他卝妈卝的,她会后悔的,我要让她见识到什么叫做真正的男人,贝什米特家要的不是逃兵也不是嫖卝客,而是一个真正的军人,一个纯种的雅利安男人,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祖上是一个犹亓太男人的私生子,此后这个家族花了十几代的时间都没能把自己的血卝洗干净,于是他还是参了军,像那个时代所有的德国人一样,被摘除了一个心灵上的器官,永远让激情且畏惧的精神错乱支配着自己的身体,久已丧失了普鲁士的清教卝主义,他让热血像荷尔蒙一样肆意泼洒,跟随着隆美尔将军的脚步在法兰西的土地上乘风破浪所向披靡,不动一兵一戈就占领了成片的土地,四处收割法兰西的大兵俘虏,挑出其中最倔的一个拎到火刑台上杀鸡儆猴,此人饱含卝着堂吉柯德式的古旧精神,却在受刑时发誓对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永远效忠,烈火漫过法国佬的脚踝、膝盖,这人开始嚎叫起来直到被烧成人干,比让-娜·达克惨烈得多,无意义得多,可这是时间的刑法,比子弹带来的迅速死亡也要更复古神秘,他攥着火把在台下冷眼审度,仿佛他在这一刻拥有了全世界,即便事后他因为这种出格的判刑方式被判了处分时,他也仍然沉浸在自己征服的快卝感中,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们还是胜利者,这些小错误就可以被过往不究,甚至成为道德衰微时期的炫耀的资本,正如后来,他如愿当上了中士,继续跟从着光辉伟大的隆美尔将军踏上非洲的沙地,结实了一个意大利兵费里西安诺·瓦尔加斯,像所有的意大利兵一样,偶尔神智不清,指望着从天降英雄的神迹中捞一杯羹,但只有瓦尔加斯的出现才能彰显出他无处发泄的男子气概,因此意大利人成了他唯一的朋友,他们把英国佬从班加西狼狈地赶到托布鲁克,他坐在装甲车上望着滚滚的沙尘,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对别的德国兵说,军人们,我们正处在这样一场伟大浩渺的战争之中,这时候的逃兵是多么可耻啊,于是所有人都在为他鼓掌,而他心里想的是,我会让他们看到我是一个怎样的男人,从今往后贝什米特家族都会为路德维希·贝什米特中士为楷模,因为从未有人生而逢时处在一场如此重大的战争中,活着踩过了这么多敌人的尸体,今后再也不会有人有机会创立这样的战功,因为他们将永远生活在和平之中,这和平也是我带来的,可是,突然之间他们就要败了,他们开始吃得比英国佬还少还烂,一天喝不到两品脱的水,他们被围困在沙尘暴之中散兵游勇,不能前进不能后退,对一切感到匪夷所思,前一秒他还是拿破仑,后一秒他就已经被流放到了沙漠中的圣赫勒拿岛上,然而还没有得到自己理应被授予的奖章,一群报喜不报忧的骗子,男人都死卝绝了,他躲在装甲车里和瓦尔加斯分享一块仅存的压缩饼干,朝着飞沙走石大吼,饼干碎渣喷到空中被风卷走,再和着沙砾石块一起被他吞下肚子,尖锐的棱角磨得他的胃出了血,瓦尔加斯向他保证,等自己调到拉斯佩齐亚港口之后,一定会偷偷地溜出去,绕着西西里的西角航行,然后照着英国的舰队同天杀的英国佬决一死战,非胜即死,永远被海水踩在地壳上,瓦尔加斯情绪异常激动,带着坚毅的泪水跳下了装甲车,向他行了个军礼后秘密地离开,他一个人被留在车里继续煎熬,但他被深深感动到了,一周后他听说意大利的舰队径直开往马其他岛向盟军投了降,那时他正推着熄火的装甲车回到桑格罗河,立即停了下来,告诉自己,王卝八蛋,全是一群骗子,我不会再相信任何山盟海誓,正在这个时候他被美国佬抓卝住了,他成了俘虏,这真是个奇耻大辱,不过他很快逃了出来,因为他不能忍受一场没有最终胜利的战争,他乘上最后一艘回到欧洲大陆的快船,又一路向东走去,参加东线的作战,无论如何他都要背着枪卝支凯旋而归,否则他之前所给予的那些盛气凌人的侮辱将被加倍的偿还回来,但等待着他的是无穷无尽的失败,每一次的出击他都将输得彻彻底底,不,不,他还没有死,他还没给那群骗子一点颜色看看,他又一次站了起来,端着枪冲了出去,然后,一颗无名的子弹穿过他的锁骨,他向后仰去,苦楚于这一纳秒间在他眼前无限蔓延开去,在这超越死亡的永恒光芒中他带领着他的士兵们一次次雄起又一次次惨败,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挺进,一次次在这一纳秒的虚空中作着无用功,可他只要还是中士一天,就意味着和平,他就不必踏入自己聊胜于无的内心,他被同一个苏联军官俘虏了四次,逃了四次,妈卝的,俄罗斯的天气真是冷得叫人瞠目结舌,他对着一望无垠的荒野打了个哆嗦,又回到原点,第五次被抓时,那个苏联军官伊万·布拉金斯基建议他冥想,或者说,反思,就像战争一开始时德国人对他们的俘虏说的那样,但他拒绝整理自己的逻辑,即便他不很清楚德意志是不是一个超越一切的民卝族,他也是贝什米特家唯一的男人,他便第五次精疲力尽地逃出去了,这一次再没有任何人来阻拦他,他在逃亡的路上所向披靡,期间偷了一套波兰农家的破衣烂衫套在身上,一把火烧了自己的旧军装,一路连滚带爬地向西苟且偷生,一路所见之景愈发萧条冷落,因为如今那些早年豪放不羁地喷洒着的仇恶荷尔蒙被加倍偿还了,因为战争已经不再是解决矛盾的手段,而是成了耀武扬威与激发历史矛盾的溯源,但这不重要,因为那群王卝八蛋骗子迟早都会死去,而他又看到了那座生他养他的小镇,顺着小镇的断壁残垣每一座原先生机勃勃的建筑物仍然形状可辨,他沿着主干道凭借着记忆摸索回自己的家,在一片漆黑中直接瘫倒在了客厅败了絮的布沙发上,这时他听到他哥哥在里屋里说,路德回来了,紧接着他表嫂说,可家里一点吃的也没有了,于是他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呢喃,我明天回再出去找点吃的回来,说罢他便睡死了过去,良久里屋里传来一阵轻声啜泣的声响。

【FIN.】


评论 ( 3 )
热度 ( 141 )
  1.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