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钺

看看我们眼前的黑夜吧，从此再也不该感到害怕了。

    我今年读到过的最好的一个没品笑话来自于1968年的古早版动画蝙蝠侠。你们好，我几百年以后的读者朋友们，在我们生活的这个年代古希腊神话已经幻化成了基佬和姬佬和文艺青年的图腾以至于不再怎么在普罗大众里吃香，所以大家群策群力又创造出了一批属于我们这个年代独特的英雄人物。蝙蝠侠就是其中之一，家财万贯，父母暴毙，满腔怒火，说事已至此，我一定、一定要亲手让每一个恶亓人都闻风丧胆，再也不敢作亓恶。暗夜里行侠仗义的蝙蝠侠就这么成了。回归正题。古早版动画蝙蝠侠，蝙蝠侠追缉生化罪犯稻草人。稻草人骂骂咧咧地边逃边说，我他亓妈亓的就应该听我爸妈亓的好好上大学找工作，而不是在这里蒙着个大面罩被一个穿得像蝙蝠一样的异装癖满城地追。蝙蝠侠从一座楼上大鹏展翅地跳下来，哈哈大笑：稻草人！这次你逃不了了！大雨，黑夜，闪电，巴亓赫一般凝重悲怆宏伟且令人怖惧的音乐。稻草人心一横，大喊：好啦，你就让我蹲号亓子去吧！但是，你都不知道到时候谁会来看望我。蝙蝠侠压着嗓子问：谁？稻草人说：我爸妈，你个死妈仔。

    有人觉得，有人对我们说，看看他们身边的洪流吧，看看他们所背负的无比宏大的灾亓难吧，如此疲惫，以至于连开玩笑的力气都没有了。有人对所有人都抱有如此大的敌意，以至于当我们张嘴时，他们都认定我们充满了敌意。某些时候一种犹如抑郁症一般无法抗衡的悲怆在我心中横冲直撞，我说我再也不允许自己开玩笑了。要一视同仁地全都不被允许开玩笑，面对他人于自身一切疾苦与人性的弱点都如临大敌，从此生活在悲怆之海里（但苏格拉底对格老孔说，你要怎么样让一个没有接亓触过恶与不义的人辨识出善良与正义？你再也没有感到过开心，还要怎么意识到自己正在悲伤？）；等到我再想笑的时候，我会感到自己受到了奇亓耻亓大亓辱。不要畏惧心底里那点没品的、小小的邪亓恶念头，想笑，就笑。前提是，你知道你仍然没有被全能之恶給俘获。我去年最喜欢的一本小书《夜神科尔内尔》里面写，科尔内尔在小的时候怂亓恿自己的朋友掐死一只小麻雀，朋友泪眼婆娑，说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科尔内尔说，我早已在年幼的时候与我的小小邪亓恶因子自洽了，但是，那些一辈子都声称自己站在正义一面的人，我发自真心地畏惧你们。长大后，科尔内尔接待了一个满嘴只会吐露玫瑰与柔风的诗人，等到这个诗人终于介绍完自己的史诗级新作之后，科尔内尔终于忍不住啦，他一脚把诗人踹下了河道。啊，可爱的文人，天真烂漫的小文人，就让科尔内尔小小地捉弄一下你们吧，就像萧伯纳对他的剧作《凡人与超人》里面的小诗人屋大维一样。无伤大雅的捉弄。

    ……不，我是真的恨透文艺青年了。

    等我哪一天要是真的在公亓众面前十恶不赦了，就会有人那我现在写的文章反作用于我自身，仿佛我拥有着某种宿命一般的预亓言能力：你们看，这个人一开始就有着作亓恶的倾向，她居然喜欢尼克·凯夫的那些写酗酒和妓亓女和杀亓人的歌曲、那么痴迷于谈论希亓特亓勒与种种恶神的事情，胚子里的坏种……事实是，要真到那时，我就只是疯了。而现在，言语每天都在无力地对抗恐惧与痛苦，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个将近一百年亓前的人，也许因为我也曾经是个犹亓太亓人，每每一想到死人与心死的故事，我都会茫然不知所措。这种让人闻风丧胆的全能之恶，压亓迫在整个人性之上，以精湛的理论与无亓理亓取亓闹的实践制胜于人间。我不知道还有什么除了没品笑话以外的解决方案能够让我舒心。——希亓特亓勒说恐惧是人们最好的宗亓教。——但是他在得知自己的祖父就是一个犹亓太亓人的时候气得小亓胡子都要抖下来了。（店里传来一阵快活的气息。）——墨索里尼让人感到一种无力且毫无激亓情的绝望。——墨索里尼，对咖亓啡亓因过敏，每次一喝意式浓缩咖啡就会肠胃不适放亓屁拉肚子。（又是一阵快活的氛围。）就本质上而言，这些笑话和死妈仔蝙蝠侠的没品笑话或是基佬笑话没什么区别，因为我们终将面对现实。面对悬置于我们之上的否认生命的罪恶，面对分别与失去，面对爱情的苦楚与不被认可。即便不一定会是完全相同的情况，命运仍然横亘在我们的生命的中点。是的，痛苦就是痛苦，灾亓难就是灾亓难，但是你不可能只有在春风得意的时候才允许自己笑出声，那样我们会成日浸泡在泪水之瞳里。

    太早了，太早了，也许还应该给玩笑留下一点时间的缓冲期。米兰·昆德拉到了耄耋之年才敢对大家说庆祝无意义，时间加悲剧才能变成喜剧。但我不知道我们还能走多远，明天，也许明天就会死去。我一开始只是想借全能之恶神之手让众人不再畏惧劫亓难（mal），但在二零二零年的年初，天灾与人亓祸一起砸在了中原腹地上，随后像是发亓情的花粉一样弥漫在整个世界中。社亓会并不懂得中庸，只是从一个极端倒向另一个极端，而我担心真正的全能之恶已经在酝酿，冠以民亓族的口号。你们开始对突然降临的权亓利与力量感到不知所措了。如此所向披靡，而我一开始给恶神冠以全能的称号，只是出于没品笑话的意味，就像我说善并不怎么全能。（杜拉斯一般：当我说恶的时候，我的意思是你都不知道人能在无善的路上走多远。）都是戏语，都是戏语。格老孔说，我们都知道亓人的骨骼中囊括着同等的善与同等的恶，但我们不把自己叫做亓好亓人，一旦我们发现了自己的罪恶因子，就会落荒而逃并把自己叫做罪人。我说，不愧是全能之恶，让人瑟瑟发亓抖；但我其实要说的是，我能拿你开玩笑，我不怕你，就像德国的战车乐队穿着德三军装开演唱会，完全的娱乐化、玩笑化以对抗体亓内的罪恶因子。关于全能之恶，我的话已经说完了。接下来，我们将要步入一个后全能之恶的时代。